葉疏影背后直冒冷汗：這么跟領導說話，是想領便當么？
許司一甩手，蹺起了二郎腿，剛才的領導范兒也頓時消散了，臉上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，“你丫跟我說你要拍什么男孩女孩，好吧你去拍，剛好你失戀也給你機會創(chuàng)作創(chuàng)作，呵呵。一個多星期了，你一個鏡頭都沒有給我。你不給我樣片我怎么跟客戶談，不跟客戶談，怎么有錢給你拍？你丫真是個混蛋！葉疏影你說是不是，你說是不是？”
葉疏影僵在了那里，她看到了許司一臉渴望的神情，希望自己支持他的決定，也感受到了夏雨怨毒的目光。
葉疏影愣了愣，心想還是兩不得罪為好，只能猶猶豫豫地開口：“我覺得創(chuàng)作是一個漫長的過程……如果一下子就能拍出來……那么……應該也不會是很好的作品。”
“得！你們都是藝術家?！痹S司一攤手，“就我是個商人，我滿身銅臭，比不得你們藝術家。得，不干了不干了，這領導我干著也是對不起您二位！我去辭職?！?/p>
許司一臉無辜，攤著手，看來是準備要耍賴了。
“老大，你就扯淡吧。要按以前的進度，一個星期策劃案都出不來，一個月交片更是天方夜譚。你這是要逼死我啊，我剛失戀我容易么？你不體恤我還要壓榨我？”夏雨也開始耍賴，“辭職，來來來，我們一起去吧，結個伴不孤單?！?/p>
這兩人也真是絕配。葉疏影在一旁憋著差點沒笑出來。
許司愣了一下，隨即嘆了口氣，突然變得語重心長起來：“唉，我說夏雨啊，我這邊壓力也很大啊，你……”
“老大！”夏雨走過去一拍桌子，“我覺得吧，如果固守在一座城市，我是拍不出真正的好片子的。我要出去尋找，只有見到更廣闊的世界，才能看到更美好的事物，發(fā)現(xiàn)更打動人心的情感，這樣的片子才會有質(zhì)感，才是真正優(yōu)秀的片子。不然，即便我拍出來了，也是死物。你想，真正的男孩女孩，會每天穿梭在鋼鐵森林里，表情麻木，動作機械……”
許司比他更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：“說人話！”
“老大，讓我出去旅行吧。讓我去一個嶄新的城市，離開北京！我一定給你拍出很好的片子來！”夏雨看著許司，一臉誠懇。
葉疏影頓時傻了。如果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臉皮比城墻還厚的話，那真的也只有夏雨了。
許司更是傻了，他呆滯了一會兒后作勢便要掀桌。
夏雨往后一縮，葉疏影也往邊上閃去。
電光火石間，許司還是住了手，他長呼了一口氣，努力平息了一番后突然破口大罵：“二十三號上班，你拖到二十八號才回來，我也就忍了?，F(xiàn)在竟然還跟我說拍片子要去外地拍，北京怎么你了？這么好的一個地兒，這么多演員是吧，上網(wǎng)一搜都是北電中戲的，你找?guī)讉€人來演下真心流露的男孩女孩多簡單？上次我們拍北漂青年的專題紀錄片時多輕松？那眼淚鼻涕，說來就能來……給他們寫的臺詞，說得多么真心，就像是他們自己寫的一樣！”
“老大，不要把這種事情說出來?！毕挠険犷~。
許司則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：“然后現(xiàn)在你和我說要去外地拍？你知道預算是多大一筆嗎？對于你這種無恥的行為，我只能說……”
夏雨和葉疏影低著頭，屏住了呼吸，不知道接下來是怎樣難聽的話語。
“去吧去吧?！痹S司長嘆了一口氣。
“??？”夏雨和葉疏影都頓時驚呆了。
“我說，去吧去吧?！痹S司無奈地揮揮手。
“謝謝老大?！毕挠昙皶r反應過來，拉著葉疏影正準備跑出去。
“等等！”這兩個字，許司說得字正腔圓，帶著一種威懾力，終于像是個正兒八經(jīng)的領導了。
夏雨和葉疏影立刻就站住了，他們都被許司的那句話嚇到了，不知道這位大叔接下來還會出什么幺蛾子。
許司看著夏雨，眼神中透露出某種嚴肅的意味，他說：“夏雨，大家都知道你最近失戀了?！?/p>
“啊啊啊啊啊，老大，失戀這么丟人的事情，你為什么要連續(xù)說這么多遍……”夏雨哇哇大叫起來。
但許司沒有理會他，繼續(xù)說著：“相信我，一個人不喜歡你了，你哭泣是錯，微笑是錯，平靜是錯，吵鬧是錯，活著呼吸是錯，連死在當下都是錯。只有完全從她的生活里剝離，完全繼續(xù)你自己的生活，就像你們之前從來沒有戀愛過一樣，才是對的。她才會覺得，嗯，真好，這一段失敗的感情，彼此都忘了，真好！好到連呼吸都順暢了。”
許司說得很認真，從未有過的認真，葉疏影默默地想著他的這句話。這樣的話，從一個三十歲左右、事業(yè)有成的鉆石王老五口中說出來，顯得那么誠懇。這不是正處青春期矯情小男生的QQ簽名，而是一個經(jīng)歷過一段又一段的愛情后，才會說出來的，真正的真理。葉疏影覺得鼻子有些酸，她想起了閨蜜的男朋友，離開她閨蜜的時候什么也沒說，只說了一句對不起。后來有一天晚上，閨蜜實在忍不住，抱著葉疏影哭了一晚上后打電話給他，才說了一句“是我”，那邊就很厭煩地掛掉了電話。葉疏影以前一直都不懂為什么說不愛了就可以不愛了，可現(xiàn)在她明白了。其實有的時候并不是對方太狠心，只不過愛情就是這樣的。
愛你時，你是天你是地你是世界的唯一，不愛你時你又算什么？
葉疏影正沉浸在傷感中，夏雨那邊喊開了：“老大你別唬我，這根本不是你說的。我讀書多你可騙不了我，這根本就是張嘉佳寫的書里的。別裝出一副語重心長、切身感悟樣好嗎？答應我好嗎？你跟你老婆那是青梅竹馬，都是彼此的初戀，哪有什么感情上的創(chuàng)傷，別以為我不知道！”
許司臉上頓時掛不住了：“關于你外出拍攝這件事呢……”
“老大我知道了，你說的這些我都會記得，這一次出去我一定好好調(diào)整好自己，一定不會懈怠工作。”夏雨點頭如搗蒜。
許司瀟灑地一甩手：“走吧?！?/p>
“老大再見?！毕挠隄M面春風，轉(zhuǎn)身欲走。
當夏雨帶著葉疏影走到門口的時候，身后許司又開口了：“雖然話是從別人書里偷來的，但是意思卻是我真的想告訴你的。難過可以，也別太久了。早點走出來?！?/p>
夏雨的腳步頓了頓，他點了點頭，輕聲說：“我知道的。”
聲音很輕很輕，葉疏影也很勉強才聽清，也不知道身后的許司聽清了沒有。
回到工位后，夏雨就對著電腦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打著字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。葉疏影也搞不懂突然旅行這事兒到底定了沒有，修改了一下策劃案又發(fā)給了夏雨，之后實在無所事事就跑去茶水間倒了杯咖啡，坐在那里發(fā)呆。
“葉疏影，這位姑娘找夏雨，你帶她去一下。”前臺姑娘路過看到她，對著她說道。
葉疏影轉(zhuǎn)頭望去，一個扎著馬尾穿著紅色大衣的姑娘站在那里。
“夏千金！”葉疏影一臉諂媚地走到了夏雨的身后。
“滾蛋，給人瞎取什么綽號?！毕挠觐^都沒有抬一下，“以前有個同事也叫我夏千金，后來她舌頭打了結，去醫(yī)院解開來的?！?/p>
“去的哪家醫(yī)院啊？”
“興隆社區(qū)醫(yī)院，她一個月才三千塊工資，去不起大地方。”說到這兒，夏雨突然渾身一震，剛剛那聲音好熟悉，他猛地抬頭，呼道，“夏茗茗！”
葉疏影感覺身邊的女人身子震了一下，她有些無奈地撫了撫額頭：“不要喊那么大聲！”
“你怎么跑來了？”夏雨問她。
“來你們公司談業(yè)務啊，順便來看看你！”女生聳聳肩，一臉無奈，“對了，你說誰的舌頭打結了！誰一個月賺三千塊！當時我們不都一個月三千多嗎，一起含辛茹苦的日子你都忘了？”
“我去幫你倒杯水?！毕挠昊琶φ玖似饋?，逃也似的跑去茶水間了。
葉疏影吐吐舌頭：“姐姐好有氣勢，一下子就治住了他！話說你剛讓我叫他夏千金，這個綽號什么由來??？”
“哦，我不是叫夏茗茗嗎？當時我們組里有三個姓夏的，我們就自稱夏家三千金嘍?！毕能鴽_葉疏影笑笑。
“噢，這樣啊。我叫葉疏影?，F(xiàn)在在紀錄片組實習，夏雨老師帶我。”
夏茗茗不屑地笑了一下：“夏雨老師？他這人還能當老師？自己都管不好自己，典型的誤人子弟。怎么樣，接觸之后，感覺你師父怎么樣？是不是很坑爹？”
“毒舌！冷漠！其實心還挺好的，就是嘴欠！有時候還愛假公濟私！”葉疏影憤憤。
“他一直都毒舌，欠扁得很?！毕能财沧?，“以前我們一起工作的時候天天吵架。不過和現(xiàn)在不一樣了?！?/p>
“不一樣了？”
“都是毒藥，他以前是春毒，現(xiàn)在是冰毒。”
“哦……”葉疏影覺得這是句笑話，可是夏茗茗一臉正經(jīng)，沒有一點想笑的意思。
這個時候，夏雨已經(jīng)端著水慢慢走了過來。葉疏影看著他的臉，神色淡淡的，眉頭似乎總是微皺著，明明最近沒什么煩心事，卻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，總覺得這樣一個人應該會有點抑郁癥，不愛說話，可他說起白爛話的時候，卻又活脫脫是一個話癆。真不知道，從前的那個他是個什么樣子啊！
